現在提及台北最繁榮的地方,你可能會想到信義區。但數百年前,那裡還是荒野之地,新莊、萬華與大稻埕等淡水河流經之處,才是最熱鬧的聚落。
清領初期,新莊可以停泊大型船隻,成為物資往來的上下游中點轉運站。在當時,為了預防盜賊與械鬥,還發展出與河流平行的長條狀街屋群,戶戶相連、左右兩棟街屋共用一道牆,鮮少有巷弄出現。
若重返百年之前,你會發現臺北最熱鬧的地方不在信義區,而是位在淡水河流域附近的聚落,像新莊、萬華、大稻埕、大溪、三峽等地。為何這些地方會興盛繁榮起來,又擁有類似的生活方式呢?這就要從水的航運來談起。
清領時期,臺灣逐漸成為中國沿海居民向外開拓與移居的新天地。在尚未深入內陸、與原住民發生衝突前,他們居住在臺灣西部沿海一帶,將八里(坌)、鹿港與鹿耳門作為貿易港口,行駛戎克船到中國的貿易集點,如五虎門與廈門等,直到他們開始耕種、採集臺灣特有的作物後,才往河流上游前進與定居。
臺灣山區有著珍貴的藥材、木料、茶葉、樟腦與煤礦等稀有資源,人們在上游處砍伐、收集、製作成品完畢後,再開小船往下游前進。以大臺北為例,淡水、八里(坌)為最靠近出海口的港口,接著是大漢溪與新店溪交會一帶的艋舺與新莊,若再沿著大漢溪往上,則有大溪、三峽等處。
清領初期,新莊可以停泊大型船隻,成為物資往來的上下游中點轉運站,但到了後期,因械鬥不斷、瘟疫四起,加上河港逐漸淤積,無法停靠大船,轉運物資的功能被艋舺取代。而八里坌港也逐漸淤積,大型船隻改停靠在淡水港口處,也使淡水成為清代北臺灣的重要港口之一。
預防械鬥 河港聚落發展出街屋建築
河港聚落的發展,其實跟「開臺祖」也有間接關係。「開臺祖」指的是在臺灣落地生根的第一代,那些不只來臺貿易,還想留在臺灣正式起厝、耕作的人。雖然他們定居在相對安全、已經開發的淡水河沿岸,但仍面臨許多危險,如上游與原住民的衝突,中游與各郊商之間的利益衝突,還有以原鄉差異為劃分的閩客械鬥、漳泉械鬥等。
為了預防盜賊與械鬥,新莊與松山的聚落都是與河流平行的長條狀街屋群,戶戶相連、左右兩棟街屋共用一道牆,鮮少有巷弄出現。若有開闢巷弄,也會設置隘門以控制出入分子,在遭受攻擊、面臨危險狀況時,也能立刻關閉隘門,讓敵人難以趁隙進入。
以新莊老街為例,除了廟前的廣場與港口之外,其他多是封閉型的建造方法。人們以街屋第一進、第二進做買賣,生活起居則在第三進,而第三進的設計也緊鄰一條水流,乍看之下,就像一座長型城堡配上護城河,充分表達街屋的防禦性質與居安思危的概念。
由此想見,這些聚落遇到危難時,能發揮堡壘般的守護力,但天下太平時,就是熱鬧的交易市集。雖然街屋建築不像干欄式建築是直接架於河面上,但也因貿易之故,鄰近淡水河流域,並形成聚落,換言之,人與河川的關係,仍是實用且緊密的。
蓋堤防解決水患 人與河川的距離卻漸行漸遠
但在清領時期結束後,就愈來愈看不到人與河川的互動。過去艋舺鄰近淡水河一代,因地勢低窪,常發生水患,令居民們苦不堪言,直到1920年代,臺北廳長井村大吉花費三年時間填土造地,才解決逢雨必淹的問題,在今西門國小校園還能看見紀念該工程的「艋舺埋立地紀念碑」。
除了該地外,大稻埕、大龍峒、圓山、新店在大雨來時,排水系統也跟不上水面高漲的速度,常變成一片汪洋大海,警方還得划小船巡視各地安危。在都市擴張、與水爭地的情況下,日本政府陸續在臺北各處建造堤防、護岸,防止河水入侵人居之地。
到了戰後,興建堤防的情況越來越頻繁。1959年7月,畢莉颱風與八七水災讓政府意識大水帶來的災害,行政院便於1961年成立「臺北地區河川防洪計畫審核小組」,首先在淡水河碼頭與大龍峒等處築堤,接下來第二期計畫、第三期計畫,堤防越蓋越高,甚至將岸邊與行水區的居民趕走,以利工程進行。
雖然淡水河左岸與右岸的淹水機率降低、居民生活獲得保障,但高築的堤防、沿著河道興建的快速道路,讓人們的生活距離河川愈來愈遠。早期的河岸堤防也像三不管地帶,路面崎嶇、燈光稀少,成為治安死角,即使住在堤防旁,離水岸不過幾百公尺,卻因心理阻礙,讓人逐漸遠離河川。
近來,民眾單車健行、貓狗散步與晨間做操等需求增加,雙北市府意識到市區的綠地不足,只能將過去蓋了堤防的河岸加以綠化,給予充分照明,或在此興建溜冰場、棒球場與籃球場等設施,使「河濱公園」成為市民休閒的選項之一,這也是人們重新親近水岸的第一步。
但淡水河的航運榮光早已不再,依然有嚴重的污染問題。當人們坐在永福橋下,有PUB、街頭藝人表演與緩和柔美的燈光,迎面而來的卻是陣陣夾帶著臭味的冷風。要到何時,人與河的關係能更進一步,淡水河能恢復過去的清澈?或許回顧歷史,思考當下,就可以為河流做更多事情、更多貢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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